高中文言文鑒賞解析:《詩經(jīng)·周南·葛覃》
來源:易賢網(wǎng) 閱讀:1175 次 日期:2016-11-02 15:47:0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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題解】

這首詩寫一個(gè)貴族女子準(zhǔn)備歸寧的事。由歸寧引出“澣衣”,由“衣”而及“絺绤”,由“絺绤”而及“葛覃”。詩辭卻以葛覃開頭,直到最后才點(diǎn)明本旨。“黃鳥”三句自是借自然景物起興,似乎與本旨無關(guān),但也未必是全然無關(guān),因?yàn)槿壶B鳴集和家人團(tuán)聚是詩人可能有的聯(lián)想。

【原文】

葛之覃兮[1],施于中谷[2],維葉萋萋[3]。黃鳥于飛[4],集于灌木[5],其鳴喈喈[6]。

葛之覃兮,施于中谷,維葉莫莫[7]。是刈是濩[8],為絺為绤[9],服之無斁[10]。

言告師氏[11],言告言歸[12]。薄污我私[13],薄澣我衣[14]。害澣害否[15],歸寧父母[16]。

【注釋】

[1]葛:多年生蔓草,莖長(zhǎng)二三丈,纖維可用來織布。覃(tán):延長(zhǎng)。

[2]施(yì):移,伸展。中谷:即谷中。

[3]維:是用在語首的助詞,或稱發(fā)語詞,無實(shí)義。萋萋:茂盛貌。

[4]黃鳥:《詩經(jīng)》里的黃鳥或指黃鶯,或指黃雀,都是鳴聲好聽的小鳥。凡言成群飛鳴,為數(shù)眾多的都指黃雀,這里似亦指黃雀。于:語助詞,無實(shí)義。

[5]群鳥息在樹上叫做“集”。叢生的樹叫做“灌木”。

[6]喈喈:鳥鳴聲。

[7]莫莫:猶“漠漠”,也是茂盛之貌。

[8]刈(yì):割。本是割草器名,就是鐮刀,這里用作動(dòng)詞。濩(huò):煮。煮葛是為了取其纖維,用來織布。

[9]絺(chī):細(xì)葛布。绤(xì):粗葛布。

[10]斁(yì):厭。“服之無斁”,言服用絺绤之衣而無厭憎。

[11]言(yān):語助詞,無實(shí)義。下同。師氏:保姆。

[12]告歸:等于說請(qǐng)假回家。告是告于公婆和丈夫,歸是歸父母家。上二句是說將告歸的事告知于保姆。

[13]?。赫Z助詞,含有勉勵(lì)之意。污(wù):洗衣時(shí)用手搓搓去污。私:內(nèi)衣。

[14]澣:洗濯(zhuó)。衣:指穿在表面的衣服。

[15]害(hé):通“曷”,就是何。否:指不洗。

[16]寧:慰安。以上四句和保姆說:洗洗我的衣服吧!哪些該洗,哪些不用洗?我要回家看爹媽去了。

【譯文】

葛藤枝葉長(zhǎng)有長(zhǎng),漫山遍野都生長(zhǎng),嫩綠葉子水汪汪。小鳥展翅來回飛,紛紛停落灌木上,唧唧啾啾把歌唱。

葛藤枝葉長(zhǎng)有長(zhǎng),漫山遍野都生長(zhǎng),嫩綠葉子多有壯。收割水煮活兒忙,細(xì)布粗布分兩樣,做成新衣常年穿。

走去告訴我女師,我要探親回娘家。內(nèi)衣勤洗要勤換,外衣勤洗好常穿。一件一件安排好,干干凈凈見爹娘。

【講解】

人們常愛用“多義性”來解說詩意,這其實(shí)并不準(zhǔn)確。“詩言志,歌永言”(《尚書·堯典》)。當(dāng)詩人作詩以抒寫情志之時(shí),其表達(dá)意向應(yīng)該是明確的,不可能存在迥然不同的多種含義。但是,詩人用以表達(dá)情志的詞語,卻往往是多義的。倘若在詩之上下文中,那多種含義均可貫通,說詩者就很難判斷,究竟何義為作者所欲表達(dá)的“原意”了。為了不至過于武斷,人們只好承認(rèn):那首詩本有著“多種含義”。

我們對(duì)于《葛覃》,遇到的也正是這樣一個(gè)難題。這首詩的主旨,全在末章點(diǎn)示的“歸寧父母”一句。然而“歸”在古代,既可指稱女子之出嫁,如《桃夭》的“之子于歸”;又可指稱出嫁女子的回返娘家,如《左傳·莊公二十七年》記“冬,杞伯姬來,歸寧也”。所以,《毛詩序》定此詩為贊美“后妃”出嫁前“志在女工之事,躬儉節(jié)用,服澣濯之衣,尊敬師傅”的美德,其出嫁可以“安父母,化天下以婦道也”;而今人余冠英等則以為,這是抒寫一貴族女子準(zhǔn)備歸寧(回娘家)之情的詩。二者對(duì)主旨的判斷相去甚遠(yuǎn),但在詩意上又均可圓通。我們究竟取“出嫁”說好呢,還是“回娘家”說好?也實(shí)在無法與作詩人對(duì)證,只能讓讀者自己去體味了。

不管抒情主人公是待嫁女還是新嫁娘,她此刻正處在喜悅而急切的企盼之中卻毫無疑問。詩分三章,展出的是跳躍相接的三幅畫境。首章似乎無人,眼間只見一派清碧如染的葛藤,蔓延在幽靜的山溝;然而這幽靜的清碧,又立即為一陣“喈喈”的鳴囀打破,抬眼一看,原來是美麗的黃雀,在灌木叢上啁哳。不過這“無人”的境界,畢竟只是種錯(cuò)覺,因?yàn)槟阃浟?,在那綠葛、黃雀背后,不分明有一位喜悅的女主人公,在那里顧盼、聆聽么?二章終于讓女主人公走進(jìn)了詩行,但那身影卻是飄忽的:你剛看到她彎腰“刈”藤的情景,轉(zhuǎn)眼間又見她在家中“濩”葛、織作了。于是那萋萋滿谷的葛藤,又幻化成一匹匹飄拂的葛布;而我們的女主人公,則已在銅鏡前披著這“絺綌”,正喜孜孜試身呢!那一句“服之無斁”,又透露著辛勤勞作后的多少快慰和自豪?三章的境界卻又一變,詩行中多了位慈祥的“師氏”。她似乎在傾聽,又似乎在指點(diǎn),因?yàn)樗呐魅?,此刻正央求她告知急需澣洗的衣物?ldquo;害澣?害否?歸寧父母”--那便是情急的女主人公,帶著羞澀和抑制不住的喜悅,終于向師氏透露的內(nèi)心的秘密。這秘密無疑也被讀者偷聽到了,于是你恍然大悟,不禁莞爾而笑:站立在你面前的女主人公,原來是這樣一位急切待“歸”(出嫁或者回娘家)的新人!那么前兩章的似斷似續(xù),山谷中葛藤、黃雀的美好春景,和“刈濩”、織作的繁忙勞動(dòng),就不僅傳達(dá)著女主人公期盼中的喜悅,而且表現(xiàn)著一種熟習(xí)女工、勤勞能干的自夸自贊了。這樣的女子,無論是嫁到夫家還是回返娘家,都是足以令夫家愛憐并帶給父母莫大安慰的。

在中國(guó)的傳統(tǒng)中,對(duì)女子的要求從來是嚴(yán)苛的。所謂“婦德、婦言、婦功、婦容”,便是古代的男子世界所強(qiáng)加給女子必須習(xí)練的“婦教”。其要在于規(guī)定女子必須“貞順”、“婉媚”和勤于絲麻織作之勞,老老實(shí)實(shí)作男子的附庸和婢妾,若非如此,便不配為人之婦。本詩所表現(xiàn)的,便正是一位“待歸”女子勤于“婦功”的情景。她的勤勉和勞苦,固然已被“歸寧父母”的自豪和喜悅所消解。但對(duì)于今天的讀者來說,是否還能從這份自豪和喜悅中,體味到一些連女主人公自己也未意識(shí)到的,那種曲從婦教、取悅父母夫婿的無奈和悲哀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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